让我困在城市里纪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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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谁把钿筝移玉柱?穿帘海燕惊飞去。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浓睡觉来慵不语,惊残好梦无寻处?

——鹊踏枝·清明冯延巳

初春的雨季轻轻打湿出租屋褪色的防盗窗,蒙上工业重灰的空调外机轰鸣着,空洞的金属躯壳喷吐着气浪。柳枝尚且发暗,雨水沿着枝条一道道垂挂而下。昏黄的房间里孤灯一盏,作业本厚厚一摞,书包被随意地掷在床边一角。依稀听见自己的呼吸,不受控制的粗重,又带有淡淡的苦涩,心尖的搏动蔓延到肺的深处,窗上渐渐结出一层白霜。

轻纺城小学,学校组织观看一场电影,内容我早已忘却,或许是奥特曼。看到大概五分之二的时候,班主任在放映室门口喊我,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途中再扭头多看几眼。班主任略显局促地说了一大段话,我只能把握住大概:“…家里有事…赶紧过去一趟…”。

姑姑生病已经将近一年了,医院的辗转,以及临别时的每一句“祝姑姑早日康复”,都终究迎来了结局。一辆熟悉的车停在学校正门,我穿过门卫走了过去。一路无话。城市的灯火一点点黯淡下去,取而代之是农村夜晚晴空独有的、带着泥土清香的潮湿味道,掺一些月亮的哀愁,酽稠如酒。两盏车前大灯驶过旷野,点缀着那些一辈子日落而息的农民衰老佝偻的亘古不变的影子。

灯火通明的三层排屋,拎着大盒小盒的女人,男人们坐在桥边吸烟,静静的影子,千疮百孔的心。

熨帖的蚕丝被轻轻盖在姑姑显得瘦小的身躯上,温热但已粗糙的手伸出被角,停留在我的掌心。没有人知道这双手曾经能在料峭的早上七点拎着两碗热腾腾的大排面从街道开着电瓶车归来。鼻子上插着两根塑料管,盘旋曲折地绕过耳侧,合二为一,通往枕头底下,是一个氧气气囊,头颅的重量维持着呼吸的气压。呼——吸——呼——吸——……姑姑眨了一下眼,但我做不出任何恰当的表情。

姑姑一直是很勤劳且乐观的。夏天储藏室里搬出的皮划艇,可以浮在水面的塑料桨,蝉鸣的底噪,过不去的邻家渔网,和永远追不上的鸭子,都记在姑姑那只玫红色的OPPO手机里。冬日上空绽放的烟花,和每年几乎只有一次的雪,姑姑喝着药往外看,过了大雪飘摇的季节,就是新年的春天。打完雪仗打一盆温水焐手,每天起床吃一碗大排面。姑姑把照片放在电热桌垫里,绿丝绒底把相片加热到微微融化,粘在最上面的一层玻璃上,纤细的手指轻轻抚去,隔着一厘米厚的玻璃,就像隔着岁月。而眼前卧室挤满了人,桌子连同加热桌垫被搬到了别处。

我跟着人群吃饭,然后静静地坐在隔壁哥哥的小床上。姑姑的好友把她的iPadmini借给了姑姑,看看电视追追剧,等到病好的那天,她再拿回去。现在这只蓝色外壳的iPad在我手里,我机械地划着屏幕,一次次地刷新神庙逃亡记录。

到了很晚很晚的时候,渐渐散了,留下的亲戚在楼下打地铺,姑爹阔绰地将一箱箱崭新的棉被拆开,然后不加清扫地直接铺在地上,向人们招呼着。习惯早睡的奶奶坐在床前,血丝弥漫在爬满皱纹的眼窝,盛放无言的泪。大概直到十一二点,爸爸妈妈才发现当时还是小学的我玩iPad到现在未免太晚了,便带我去奶奶家睡觉。熟悉的樟脑香,泛黄的灯,恍惚的微风,窗外偶尔飞过几只蝙蝠,彻夜未眠。

……

和尚在一楼做了数日法事,白色的绸缎斜斜密密地在房间四周铺陈开来,遮住了墙上精心装裱的《兰亭集序》,嘶哑的唢呐和聒噪的锣鼓不日不夜地循环循环循环,奶奶坐在掉漆的长凳上默默守着,门外的客人围坐在圆桌前大声嗦着呛蟹。

……

一天早上,我被套上了一间雪白的长衫,然后跟着哥哥往前走。当唢呐和铜锣从我背后响起来的那一瞬间,我惊觉这种仗势我曾见过,不过我现在已是戏中人了。年龄和我相仿的邻家小孩们赶过来凑热闹,搓着手指好奇地盯着行进的白色队伍。按照风俗是应该给孩子们撒糖的,大人们将一大把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硬糖高高远远地抛过去,那是我平日里够吃好几星期的糖。孩子们爆发出笑声,扑在地上哄抢着,扭打作一团。清晨的太阳渐渐变得闷热,稻谷在路边的田里静静生长,队伍继续向前行进。

“抱着盒子的姑娘,和擦汗的男人……”

?......

后来是火葬场。

“让我再看你一眼,从南到北……”

......

一个小小的木盒,埋在后山一片石质的森林里。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鸟啼婉转,春天的风从山脚一路吹上来,撩开人们阴郁的长发,一切都仿佛长长舒了一口气。掏出手机,通讯录,删除联系人。人们三三两两地拾级而下,姑爹抽着烟背过身去。石碑上刻着两个人的名字,下面的凹槽一个放着木匣,一个是空的。

肺癌。是由于老一辈人的淳朴勤俭,吃惯了长着曲霉的食物,还是因为村庄远处拔地而起的高楼降下的工业阴霾,我不得而知。新世纪的卫生条件确乎是改善了,但一年年蚕食农田的重工业区块已逼近我幼时流淌的那条河。

几个月以后,我无意中用姑姑的手机登了一下QQ,晚晴,这是姑姑的ID,设置隐身,黑白的相片也要用力地微笑。

旧街的风清冷而多情,耀眼的霓虹照亮破损的广告牌,路上空无一人。渺小的村庄远远望着城市里的万家灯火,就像母辈那一代坚强勤劳、而又带有几分忧愁气质的女性,远去,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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